瀟湘一帶,此時谷雨節(jié)氣剛過,秧苗差不多插完了,人們難得有了少許閑空。
“且說那十萬驍騎浩蕩入關(guān),守關(guān)的丘八們平日里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,哪里見過這般陣仗,中原的屏障是一道接著一道破,我那時候還只是個伍長,親眼看著延邊的百姓們吶……”
“爺爺,你又在這擺龍門陣了!”開口的是一個穿著黑綢衣的高壯青年,他一只腳還沒踏進店門,聲音就已飄了滿座。
小店里的客人也笑了起來:“老伯伯,你故事講得那么好,干脆叫掌柜給你劃塊地方,你在這做個說書先生好了?!边@話說出來,掌柜也笑了,還一個勁點頭答應(yīng)。
客人們嘴里的老伯伯此時早已紅了滿臉,他自然是知道大伙并沒有惡意,于是訕笑著說:“說書人那可是會讀書寫文的先生,我一老頭子,認不得幾顆字,在這做個小廝,讓各位樂一樂,混兩口酒吃,也就心滿意足了,神仙也換不來,哪想著做先生吶?!?/p>
又有一個人開口:“老伯伯你那要是都算混口酒吃,那天底下就沒有幾個吃的飽飯的了。在座各位可是都知道,你不但有七十來畝好地,每年播種收割還有千總派人幫你,連短工都不用雇一個。你屋坎底下那溪上面建的兩座碾房,氣派著哩!你要是把碾房送我一座,我把老婆給你都成!”
人群頓時爆發(fā)出一陣笑聲,“這憨麻皮又在講卵話了,在這喝酒的就屬你最敬老婆,每次跑完船回來,家務(wù)活全包不說,連給自己崽把屎把尿也是親力親為,等這碗酒喝完,恐怕又要跑回去了,這是最后過一把嘴癮呢。”有認識的人調(diào)笑道,尤其加重了“敬”字。
被調(diào)笑的也不臉紅,反而像打了勝仗的將軍一般,把桌上的酒菜吃完,吩咐小二炒了只鴨子,一尾鯉魚,二兩蠶豆,拎在菜籃子里帶走。回頭譏笑道:“你們這些只知道往窯子里鉆的,怎么曉得家里有個婆娘的好!每次跑完船回來看見她抱著崽笑,看見她忙活著給我做飯的樣子,就覺得自己苦點累點真的值,誰叫我討了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呢?!?/p>
老頭接過小二手里的菜碗,放進了那人的籃子里,拍了拍他的肩膀說:“六六啊,你老婆累著哩,大家伙都清楚,你可別虧待了她?!?/p>
“黃老爺說的是,自己的女人不疼,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!那敗家娘們,我跑船也是掙了不少錢,她倒好,一個勁說持家,也不知道給自己買點好菜補補身體——”那人嘆了口氣,“沒了她,又哪來的家?!闭f罷,拎著籃子走了。
把客人送出門,估摸著集快要散了,老頭回頭喊:“廬月——準備回去嘍。”正在和其他人談笑的黑衣青年趕緊起身,幫老人收拾東西。老頭自己則是走到掌柜旁邊討要今天的工錢。掌柜翻了個白眼道:“你可真是奇怪,我每年被你雇著去幫你釀八大缸子差不多四千多斤的酒,你還嫌不夠,每次趕場還跑我這來掙酒喝?!币贿呎f一邊把早就準備好的酒葫蘆拿了出來。
就如其他酒客所說,老頭富得很,只不過人老了,沒有親友陪伴,總歸是無聊,于是每逢趕場,他都跑來店里坐著,要上幾碟小菜,一壺酒,打發(fā)時間。年輕人的話茬他接不上,又舍不得離開這熱鬧的地方,也不想閑著,就主動幫忙端送碗筷盤碟。這可幫了掌柜的大忙,一來二去,掌柜執(zhí)意給他工錢,老頭本來就是順手幫的忙,又哪肯收錢,實在推脫不去,老頭便說:“這樣吧,錢我是不會收的,你這酒做的不錯,待會給我灌一壺,等打了禾,收了谷,你去我那幫我釀幾缸酒,我付工錢,包食宿,你別嫌棄飯菜就好?!?/p>
有生意做當(dāng)然好,掌柜當(dāng)時就答應(yīng)下來。后來到了約定好的日子,看到連片的谷倉,八個大酒缸,幾十來個小酒壇,還有在旁邊賊笑的老頭,差點翻臉,想到是自己答應(yīng)過的,只好叫身邊的小廝回去多叫些人手。幸虧老頭給的工錢豐厚,從那以后每年打禾,掌柜都會過來幫忙釀酒,他時常自嘲道:“誰說黃老爺不招長工的,我不就是嗎!”自那時起,小店的??投奸_玩笑說有個做長工的掌柜,和一個做小廝的地主,倒是讓小店生意越來越紅火。
老頭的身世很神秘,他是四十年前來到三溪浦這片地的,那時他還是青年,唇紅齒白,身材魁梧。人們只知道他姓黃,本來是北邊的一個軍官,到這以后官府就把地方上幾個惡紳的土地沒收,贈與他。他非常有錢,那些釀酒的糧食都是經(jīng)水路從巴蜀買來的,但從來沒人知道他的財物在哪,就那么大一點的房子能藏什么東西?也有人說他就是當(dāng)年在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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